已經有兩個星期了,一早醒來打開房間的門,卻見不到貓。
不過我沒有想要因此跳上飛機回家的意思。事實上,我不知道有什麼會讓我產生這樣的念頭。仔細回想每個熟識的身影,好像也沒有誰有這種力量。原本遙遠的一切更加遙遠,那些近身的,則一點一滴地消散。我已經不太清楚這樣的狀態是好是壞,有時候難免覺得,一個人在外,不得不感覺一點寂寞,藉此回應遠方或多或少的思念。
不過我倒有點懷念自己的書。那些沉默的物件不懂得思念,飄洋過海也是太過沈重的負擔。
每天早上我放棄公車,走三十多分鐘的路到學校。此地正是濕冷的時候,途經羅亞爾河上的石造大橋,滾滾黃水上,常會鼓起特別強勁的寒風,若是風衣沒有鍊緊,便從每個縫隙鑽進,刺透步行時微熱的身體。一路上總會碰見固定早起的人們,開始就不曾打過招呼,相遇也只是默然擦肩。不過多久,其中某些人的神色與眼神已不再那麼緊張。
或許有一天我離開這間住所後,這個城市竟會留下關於我的記憶?
城市說大也不大,兩條交叉的主要幹道,分出幾個各自扭曲交錯巷弄構成的巨大街廓。市區沒有什麼大樓,幾乎清一色是仿古或歷經整修的三四層樓房。新的那些與街道間有著乾淨漂亮的切角,舊的那些,不管是輝煌的建築或中古城市遺緒,若不是攀著地裡伸展出來的草莖,便是在底部沈積著時間的顏色。像是舊貨店裡佈滿均勻細痕的古老茶瓷,舊日的時光還沾附其上,保護古老物件不被新的時間沖刷而去。物因此有了夢幻的特質,凝煉出不在此地的生命,抵抗躲在暗處騷動不止的消逝。
於是,異地的冷風讓人清醒,也讓人意識到是什麼在保護自己生命長久下來的累積。
在這個國度暫作停留,原本便只是夢想而非計畫。在夢想裡的日常生活,卻意外地沒有什麼困惑。我盡可能抓住隨時間從我身邊流過的所有事物,一時間彷彿有了滿載的生命。然而我卻無法想像,隨著這樣的時間能帶來的,究竟會是一個怎樣的自己?
沒有負擔的生活,在這個年歲裡,又會遺留下怎樣的人格?
我一直期待著雪。但來到這個國度之後,人們卻說這裡不再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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