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3/13

理論的終結與最後一人:以紅有機為例

Theory |ˈθēərē; ˈθi(ə)rē|
noun ( pl. -ries)
a supposition or a system of ideas intended to explain something, esp. one based on general principles independent of the thing to be explained.

ORIGIN late 16th cent.(denoting a mental scheme of something to be done): via late Latin from Greek theōria ‘contemplation, speculation,’ from theōros ‘spectator.’
(New Oxford American Dictionary, 2nd Edition)

理論是解釋事物的假說或系統性理念,特別是當它立基在獨立於被解釋事物之外的原則時。源於十六世紀後期,意指欲完成事物的心理圖式;來自希臘文theōros「觀看者」。

理論,作為一個外來的語彙,其符徵還存在,符指則似乎已經在當下的政治環境裡終結。


//被隱藏的片段
從紅有機的發言看來,他的預言彷彿都會實現,都將實現,而他所持有的簡單邏輯基礎彷彿可以詮釋台灣政壇所發生的任何事件結果。因此紅有機是當代臨床政治理論第一人?

解釋性似乎拋棄了其他所有的理論價值,成為確立論述合法性的唯一價值。當這個意義的移轉產生,我們當然會回歸到神話時代的世界觀,現代政治也因此成為祭司政治。交感巫術與神話預言在社會中的合法性(從未喪失!),是來自於對解釋力的堅信,對例外事件加上精巧操作的語言詮釋解消反感,以及對成功案例的過度宣傳。紅有機的發言體現這三種趨力。

以下討論的紅有機是在網路上ID的發言,其言論與線下世界個體關係的真誠性不予推估,全盤接受。

對七一五學者與轉型正義的關係,他說
況且自從715學者提出轉型正義以來,真正在實踐轉型正義的又是誰呢?715學者有嗎?當然沒有,目前站在第一線實踐轉型正義,在清算黨產、司法、媒體、 18趴、文化等領域承受種種既得利益反撲的本土派,還被所謂的改革派抹黑為保皇,真是情何以堪。我想請問,難道只有在自己的書房中,投稿到中國時報寫寫轉型正義的文章,才算是實踐轉型正義嗎?請問,你們又做了什麼轉型正義的實踐?難道真正理解715學者的轉型正義(在715學者提出前就在實踐了),並且據以實踐的本土派,反而是錯的?這樣不是很荒謬?


對於故宮博物館,他說[1][2]
撲撲,爽,中正紀念堂圍牆要拆了,整個中正紀念堂的建築和設計也要整個重新檢討,我早說過了,拆掉這些中國違章建築是遲早的事情,大家慢慢等吧,故宮也快了!之前一群無聊的人還在批,到時候事到臨頭,你們還不是只能接受了。

我也能體諒大家,現在很多的轉型正義,本來一開始也讓人難以接受,後來台灣人民也知道都是正確的道路,什麼又盲又狂?我看是你們自己因為受到中國文化的荼毒,又蠢又盲才是真的。


對樂生事件中野百合與權力的結合,他說
還有那個楊友仁絕食不能制止,就像4F所講,這個人腦筋有問題,台灣民主政府已經是法外開恩,因為警方根本就可以把他抓起來送進精神病院,還好言相勸,希望他保重身體離開,根本就是為他好在保護他好嗎?

以上都是台灣民主治理的共識、常識,不要說我接觸的學運世代只有那幾個,沒代表性,好啦,又有多少學運世代站出來挺各位呢?蘇憩說什麼要體制內的學運世代公開抗議,我想真是笑話,像羅文嘉,今天還不是宣布要參選民進黨的不分區立委,他有因為剛剛行政院做了樂生的事情而譴責民進黨嗎?沒有嘛!反而也想回到體制內。好啦,當年廣場內人數最多時大概是5000人,我給蘇憩最大的空間,只要體制內的學運世代有50個人站出來,我就覺得了不起,怎樣,百分之一喔,拜託,我看兩隻手指能不能數完我都懷疑,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


對他自己的位置,他說
所謂的保皇派在媒體上的面孔真的非常猙獰,我也承認。我提提我對我老闆的觀察,我的老闆是更恨綠營政客的挖牆角,我知道前面有新潮流政客的工作人員,但很抱歉,我還是得提,新潮流政治人物這幾年也是吃香喝辣,而作為一個民進黨內最剛性的派系,在立院中,更是呼風喚雨,拿得好處有比其它人少過嗎?新潮流又何時按照他們號稱的「理想」,做過任何事情了呢?



傳承人類古老神話語言系統的論述,當然不只紅有機一端。然而不管如何扭曲,與「歷史終結」有關的理論,必然需要自我解釋「人類如何依憑變遷終結的社會狀態永遠存活」的問題;同時更需要解釋「何以某種社會狀態必然永遠存活以供人類依憑」的問題。對我來說,這個談論背後的鬼影極其明顯。

這是一個「回歸『常態』與『規範』至上世界觀」的運動。從理論上預先指定反動與病態的連結(當然也要迫使病態的非法性成為預設共識),要求世界必須依照特定規範運作,保證這個時代的規範慣性必然通往光明正途,從當下看來有效的療法中構作理論詮釋,用歷史的必然性填補理論連結裡數之不盡的空缺。未來沒人能夠確定;但歷史的最後一人仍勇往直前,永遠嘲笑對手不敢確認未來,永遠把假想的未來移作當下正當性的賭注。儘管這種假想絕非完整,至多只能預言反抗的失敗而無法預言反抗的崛起;只能支援某種鎮壓而無法支援純粹的反抗;以「不分辨」為終極目標的某種自由多元主義仍然樂於添柴供薪給這種只有假想沒有未來的未來學,這種堅守形態缺少意識的意識形態,這種大方下注卻不太服輸的虛詞豪賭。

是的,社會主義的影響已經大幅消失,強調思考反省的左派花了幾十年辯論的歷史決定論問題,如今資本自由主義重拾了類似的歷史題旨,填充入大量彼此矛盾的訊息,意圖癱瘓左派並承接歷史,由自利趨力與實力政治支撐起來的低度反思情境,保證了右派必能奠下比左派更加久遠的統治基礎。如果連習於反省的左派都能支援數十年的獨裁統治,右派靠著反思惰性、更精練的語言和毫不羞愧的政權辯護,當然能支援更久。希特勒的千年帝國假想,從來就不是一個錯誤。

更何況是如紅有機或福山這樣,實際參與權力核心運作的角色?當完型心理受到自體理論的強化,掌握權力的個人會如何動用力量達成臨床政治的療效,證明自己的預言,還不夠明白嗎?

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根本不是如何解除紅有機等西方中古醫學式的合法性,而是從他的發言裡,看到這個時代理論如何終結,和千千萬萬的「最後一人」如何成為權力中樞的代言者。我們大可靜待神話核心如何被真正臨床的努力解消其社會基礎,因為神話的社會基礎不是神話本身,而是透過虛幻預言和強迫封閉的詮釋所構作的語言合法性。知識的普及有可能帶來現代祭司的大量繁衍,但對於他者的過度忽略終將會把現代神話自身捲入最殘酷的典範爭鬥裡。或在取得勝利完全實現的同時,帶來完全的自體恐怖。

當然,歷史也有可能在壓迫之下停止變遷,我的預言也有可能完全不會發生。


謹以此文悼念語言的恐怖份子之死。福山未逝,而布希亞的歷史不會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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