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4/17

品嚐方式與賞味期限

反抗社運,聽起來蠻好笑的,不過卻很有可能是當下唯一真實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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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我們多麼虛無啊。講什麼公開審議,什麼抵抗國家機器,又找不到弊案,又找不到工程替代方案,還畫個捷運延伸到桃園的空中樓閣,又不敢搞革命,只敢欺負可憐的聽命行事的警察,人家也是有家人要養,說到這個,新莊人真的才是樂生爭議裡最弱勢的一群人吧。好不容易盼到捷運,卻被一群虛無份子擋到現在。對了還有,台灣明明就是民主國家,一切行政都有法律都有程序,怎麼可以說反就反,造亂還說自己有理,這好像在不遠的地方,歷史上有一群人也是這樣後,要不要參考一下【霸王別姬】啊「(笑)」

運動這麼虛無,反抗社運當然無比踏實。

說到底,人權跟捷運的冷氣哪個才能直接吹到你身上?一輩子沒有去過的樂生院跟每天要通勤要努力向上爬遲到還得扣薪水的公司哪個離你的生命更近?地方派系的土石利益和家裡那口子的出國計畫哪個才會影響你的帳戶?一群拒不搬遷的老人和每天上電視的政客哪個與你更親近?批判姿態和蹲點瑣務哪個更能激動知識分子的心靈?

人家專業社運工作者不是都私下表態了嗎?仔細考慮投入資源和獲取成效之後,樂生根本就是不值得投入的議題。幹嘛搞那種虛無的社運?

對樂生保存表態,到底對你有什麼好處?不做很難嗎?這麼多議題你管的完嗎?誰能回答這些問題?

我可以。但是回答這種問題,不過是墮入更大的虛無。

社會一直執拗地拒絕各種論述,視為虛無,卻也不願意相信自己所信仰的事物只不過具有同樣的虛無性質。我們從來不曾獲得謙卑的能力,一有權力想到的就只有宰制;一旦趨於劣勢,不管那劣勢所佔據的空間多麼狹小,滿心想到的也只有被宰制的恐懼,偏偏又從不承認更大宰制的存在,或把高低層次截然不同的事物隨意地併攏在一起,賦予可笑的同質性,恍然不覺那可能完全是自己零亂破損的創作物。

批評並不容易,要找到論點核心,予以反詰,找到隱藏在看似邏輯的語句之中的裂痕,小心處理批評論述的發言位置與自我建構。真正容易的,是那些誓死保護既已自然化的意識形態連結,卻嘲弄別人的連結虛無不自然的自我矛盾者。批評是普遍性的姿態,詮釋是自我擴張的契機。

然而,那些半吊子的,視野狹隘的批評論述,某種程度上也才是這個社會的真實。社會運動原本就不能只是針對單純現象的行動集結,任何社會運動,無論是自許揭露偽意識,志在翻攪自然化意識形態,或追求各種壓迫現象的抹消,原本就是在抵抗和取消這個社會某部份的「真實」。把「真實」視為不可變更的「自然」,或更誇張地,藉此指責社會運動是違反「自然」的異常,是從根本上反對一切社會運動的基礎,妄想有一天所謂的「制度」和「專業」能解決一切,唯一的答案可以透過協商而達成順利無抵抗的結局。都已經是批評者了,知道自己正在批評,自己批評的對象正是由於體制無法解決的問題所引發,自己與批評對象的裂痕不是什麼協商可以解決,又怎能不察覺這種假想頂多指出批評的方向,卻根本無法徹底實現?

批判的立場距離可以有多遠?批判的社會影響效果能有多大?從來這個社會就不曾有過透徹的批判內涵,或完整的批判的擴散。有的只是精巧語言操作的核心,簡化版本的批判要點散播,和落實成單純規範條目的制度性成果。所有更多的,最後都落入小群體間的私密溝通裡。那些抓著簡化版本批評的論述,那些掌握真實的抵抗者,從來也都只是參與了維護社會真實的工作。這個對立在批評說出口的同時就已經建立,從來也沒有破滅的機會。

這些批評,與社會運動本身的共生關係如此緊密,當運動歸於寂靜,就彷彿過了賞味期限,無人聞問,批評也相應死滅。

1 則留言:

匿名 提到...

六濕地 這篇真是....需無與憤怒的交會

其實我們都在梳理想法 為自己找一套價值觀邏輯

一開口就對立於這世界 但反抗就無時無刻 及時及地 如此需無阿....


這就是所謂新社會運動吧 牠媽的後現代運動
有別階級 意識形態運動 一場論述的戰爭
無間地獄

但此時可能又要問 如果意識形態運動消失
20年前工廠西進後
這些工人又到哪去了

講什麼革命偉大計畫
我談不出論述
但我只知道人們根本都不活在同個疏離裡